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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七章 鴿子為什麽這麽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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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上去,大局抵定?”

馬車裏,白汐凝視著地板上的銀盤。

銀盤倒映著馬車外的陽光,隱約有一縷陽光縈繞在馬車和遠處的樂師協會之間,最後照在銀盤上,就變成了散亂的碎光。

散亂碎光中有大廳內的景象浮現,略有模糊,但是凡是光芒所及,皆盡在銀盤中呈現。

倘若有煉金術師看到的話,定然會感覺到十足蛋疼,因為沒人會在吃飯用的餐盤上去竭心盡力地印刻這麽一副樂章,而且還將以太波動神乎其技地壓制到微不可察,只為了窺探不遠處一個大廳中的景象。

實際上,這個小東西還真是赫爾墨斯隨手拿著餐盤做的。

你要問他為什麽有餐盤……因為他現在正在自己的豪華馬車裏開懷大嚼,手裏抓著一根雞腿啃地正香甜。

幾天不見,這個家夥竟然再度增長了幾公分,而且隱隱變的略胖了。而且在暴飲暴食中,肚腩也開始凸起,紐扣緊繃。

恐怕再過幾個月,他從一個陰柔詭異的少年變成一個吃貨小胖子了。真不知究竟收到了什麽刺激。

聽到白汐說話,他頭都不擡,只是說:“未必。畢竟,人是可以撒謊的不是麽?”

白汐楞了一下,有些不可置信:“有人會覺得巴特那個家夥在撒謊?他都慘成那樣了……”

“不止是巴特,只要有嘴在身上,誰能撒謊。你又怎麽會覺得,那些擔任評議的‘大師們’不會呢?假如他們真的決心維護英格瑪的話,你就會見識到什麽叫做‘瞎話’的真諦了。”

說著,赫爾墨斯用袖子擦了一下滿嘴油漬,還有嘲弄地笑意:“不過,一般人撒謊是謊言,大師們撒謊,所說出的東西就被人當做‘真理’。而令人難過的是:大部分所謂的真理,都源自於此。”

白汐嘖了一聲,“怎麽這群大師都跟收了錢的地痞一樣?”

“大師也是人,地痞也是人,有什麽區別麽?”

赫爾墨斯反問,“誰能說自己全然沒有做過錯的事情呢?歸根結底:對人來說,想要作惡的話真是太簡單了。一咬牙,一跺腳,心一橫,就可以下的了手……所謂‘尊老愛幼’的前半句,是說,人老了你要尊敬他們,不只是尊敬他們的年齡,是尊敬他們做了更多比你更惡的事情,也要尊敬以後作了惡的自己。”

“你說話的時候能把你嘴裏雞骨頭吐了麽?”

白汐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,饒是她多少次心裏祈禱這個便宜老師趕快被馬車撞死,現在心裏卻忍不住有些擔憂:

“從兩個小時前你就一直在吃,你不會出什麽毛病了吧?難道是失戀了?”

“發生了一些事情,並不算好,但比失戀痛快的多,所以,胃口大開。”

赫爾墨斯用牙咬開了一瓶香檳,仰頭灌下去一大口,暢快地出了口氣:“人生苦難,吃東西是為數不多的幸福之一呀,白汐你以後也會體會到老師的心境的……不過,雖然很感謝你這麽關心我,但現在你應該關心的,不是裏面的評議結果麽?”

……

一把碎米灑在了地上。

白色的鴿子展翅,紛紛揚揚像是雪花一般從架子上落下來,啄食餌食。

風中吹來花草的輕響,沁人心脾。

協會中庭,花園中,坐在長椅上透氣的少年逗弄著腳下的鴿子,遠處,踉蹌地腳步聲漸漸接近。

幾分鐘不見,葉青玄已經快要認不出英格瑪了。

他的臉色蒼白,神情再也看不出任何春風得意,只有一片狼狽和枯槁。

就像是快要被午後的陽光曬化了,他躲閃著陽光,踉蹌地行走在陰影中,口中喃喃自語。

似是咒罵,似是辯解,又像是模糊的囈語。

當他看到前方那個靜坐的少年時,踉蹌腳步戛然而止。

這恐怕是最糟糕的巧遇了。

“葉清玄……”他嘶啞呢喃。

葉青玄回頭看著他,神情冷淡,似是審視著他狼狽的模樣。他的表情抽搐了一下,本能地想要走開,可是最後地尊嚴卻令他留在了原地。

他也看著葉青玄,死死地盯著,麻木地眼瞳中似是有鬼火燃燒。可是,看著看著,他就忍不住笑了,笑得無比難看,滿是覆雜和自嘲:

“沒想到,我用盡心機,沒有輸給亞伯拉罕,竟然栽在你的手裏……”

“你願意這麽想,就這麽想好了。”

葉青玄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,“反正輸給我更丟人。”

“別太天真了小鬼……”

英格瑪咬著牙,聲音嘶啞:“誰輸誰贏,還沒定呢。你以為你跟蘿拉那個賤人有一腿的事情我不知道麽?別開玩笑了!她一個人,可決定不了任何問題。難道你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?”

葉青玄不為所動,只是反問:“難道不是?”

“……”

英格瑪的面色一陣青紫,神情抽搐著,咬牙問道:“既然你以為自己贏定了,那又為什麽把巴特牽扯進來?為什……”

“很簡單呀。”

葉青玄灑下了一把碎米,擡頭,在陽光下露出爽朗地笑容:“因為那樣你輸得不夠慘啊,英格瑪,那樣的結果對你來說太過輕松了。”

“葉清玄!”

英格瑪嘶吼,“做事不要太絕!”

“恩,是這個道理,你說的沒錯。”

少年點頭,收起了笑容。

在陽光下,他展開手掌,手掌的碎散米粒落下,幾只白鴿飛起啄食。那純白的羽翼在空中交錯,碎散了陽光,令少年的面目也籠罩在了一片模糊的光影中。

他看著飛舞的白鴿,似是自言自語:

“——可惜,道理我都懂,可鴿子為什麽這麽大呢?”

……

……

漫長的走廊中,有陽光落下,切開了黑暗,灑落一片棱角尖銳的影子。

巴特勒密魂不守舍的散著步,卻看到前方坐在拐角處的海森堡大師。他楞了一下,點頭示意,繼續向前走去。

只是在路過的時候,腳步卻忍不住停頓了。

海森堡大師擡頭看著他,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卷。他猶豫了一下,接過,點燃深吸了兩口,然後猛然嗆咳起來。

他已經上了年紀了,不比當年。這令他分外難過。

他夾著煙卷,坐在了海森堡身旁,兩人沈默無言。

直到許久之後,他輕聲說:“安塔,我開始覺得困惑了。”

“優柔寡斷而已。”海森堡淡淡地說,“你一直是這樣,只會逃避問題。所以老師最後選擇的人是我。”

“對啊,你有決斷,比我強多了。”

巴特勒密沮喪長嘆,摸著頭頂稀疏地白發,神情苦澀:“安塔,還記得以前的事麽?”

“以前?怎麽會不記得?”

談及過去,海森堡的陰鷙面孔上也露出一絲緬懷地神情:“當年的你,人人喜歡,而我,只是一個被所有人討厭的不合群的家夥。多少次我遠遠地看著你們在一起,想要變成你那樣的人……那時候的我,很羨慕你。到後來,傳承之書失竊了,從我的房間裏搜出了典籍。我被懲罰,去看守了六個月的深淵,錯過了傳承祭典。”

巴特勒密抽著煙,嗓音沙啞:

“那件事其實是我幹的,我栽贓了你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海森堡點頭。

“我很後悔。”

“我也知道。”

海森堡說,“所以,我再也沒有羨慕過你了。”

巴特勒密沈默。

海森堡大師回頭,看著自己的“老朋友”,看著這個因此而一蹶不振,再也不涉及任何爭鬥的男人,眼神就變得憐憫又覆雜。

“都過去了,巴特勒密,都過去了。”他說,“托你的福,我不再軟弱了,變成了現在的自己。”

“這是我的錯。”巴特勒密低下頭:“安塔,我不想再犯錯。”

“議院也給你發了信對不對?”

海森堡看透了他的痛苦,“如果你拒絕他們,你以後大部分的研究資金就會斷絕,再也無法繼續研究。這就是你痛苦的原因。——你無法面對自己。”

“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?”

“那是你的問題了,不是我的。”

海森堡最後看了他一眼:“人生在世,有的時候為了自己,必然要行惡的事情,不是麽?你害怕這樣的自己,可我不怕。”

他起身離去。

只留下巴特勒密一個人坐在寂靜地庭院裏。

……

……

當葉青玄回到大廳時,大廳裏還空無一人。

大師們還沒有回來,旁聽的學者和記者們在沒有重新開庭之前不能進入這裏,大廳中一片冷清和寂靜。

侍從小心地將教團地帷幕撤走,在那之後,已經空無一人。

在梅菲斯特大主教證明解譯法有效之後,教團就已經離開了——這是一如既往的教團作風,神的追隨者,原本就不應該攙和到這些名利的事情中來。

只是,梅菲斯特主教離開之後,葉青玄卻忽然有些擔心,評議會節外生枝。

“那邊的……小哥哥,走過來一些。”

皇室的帷幕之後,忽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,像是個小男孩兒。葉清玄聞言一怔,猶豫了片刻之後,站在了帷幕前面。

守衛在帷幕旁邊的鋼鐵騎士一動不動,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,並沒有因為他擅自接近皇室所在將他一劍砍成兩截。

“再往裏面走一些。”小孩子一樣的聲音催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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